太阳升起又落下,又再次升起,直炙烤得大地如蒸笼一般。
河边躺了一位小郎君,衣服发皱,有好几处划破了,头发被干涸的血块凝在一起打了结,全身沾满泥泞草屑。阳光照在他的眼皮上,那么刺眼,也不见他有丝毫醒来的迹象。
有一只鸟儿飞来落在他脸旁,探头探脑地在他脸上啄,见他没反应,又跳上他的脸,尖锐的喙去啄他苍白的嘴唇上泛起的死皮,撕扯间带下来好大一块肉,痛意让他眼睫颤抖,藏在眼皮下的眼珠子轻轻转了转。
一只手抬起来挥开了还在啄他唇上伤口的鸟,他呻吟两声,以手撑地缓缓地坐了起来。他茫然地转动脑袋环顾四周,布满红血丝的眼里空白一片。
他什么也不记得了。
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记得自己从哪儿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儿。他感到害怕和不知所措。
他浑身是伤,他觉得自己可能是被人从山坡上面扔下来的,于是他小声朝山坡上面喊了几声,没人应答,他心里又是失望又是庆幸。
他撑着旁边的坡壁艰难艰难站起来,全身上下的皮肉骨骼都痛。他垂头看向胸前随着他的动作摇摇晃晃叮哐作响的长命锁,伸手小心举到眼前细细翻看。
长命锁正面刻“吾孙商殷”,反面刻“长命富贵”,还有一行小字是“建安四十五年生”。
“商殷”,也不知道是姓商名殷,还是只是双字商殷。
商殷拿着长命锁看了很久,然后将它掖进衣服里放好,转身走近河边蹲下身捧了几捧水喝了解渴后,压下心中的恐慌,谨慎地选择了一个方向走。
不管现在情况如何,他总要走出这个坡底,才能找到家人。
商殷从正午一直走到天黑,才终于见到一座镇口牌楼。
本朝没有宵禁,此时街道上灯火通明,还有很多店铺和小摊,街上行人不绝。
商殷昏睡了两天两夜,又走了整整一个下午,食不果腹加上浑身的伤,让他头脑昏沉、眼前发黑,但他坚持着没有倒在路上,他不想像个乞丐一样被人拖起来扔在角落。
商殷本想姑且当做自己姓商,找个人问问这附近有没有姓商的人家,可是这一路走来,每个人看见他靠近都会赶紧避开,于是他便也不去问了。
他累极了,坐在一处街角准备今夜就在这里歇一会儿。
对面敞开的院子门口坐着一位老妪和一位老翁,一旁的人都打着扇子乘凉说笑,唯有他们两人就那么并排坐着,没有动作,也不说什么话。
老翁看见商殷过来,向着他的方向张望了一会儿,朝老妇说了几句话转身进去院子里了。
老妇先是呆呆地不动,但没等多久就对商殷招了招手,扬声呼喊:“小郎君,来,你过来,可是与家里人走散了?你跟我说说是哪户人家 ,我兴许知道一二呢。”
商殷听见她的招呼抬起头打量了她几眼,见她面容和善,且周围也有些许行人,便走过去了,只是还是隔了几步远便站定了。
老妇人也不介意,倒是在稍亮处看清了他的脸,才发现他的脸上还有未洗净的血迹,头发上还有干透了的血块。
“这!”老妇人一下站了起来朝他走过来,“这是怎么了呀,怎么一脑袋的血啊?哎哟,嘴上掉了那么大一块肉!”
她借着门口明灭的灯笼火光仔细翻看商殷藏在头发里的伤口,那血液凝固了的腥臭味商殷自己闻着都恶心,她倒是丝毫没有嫌弃的样子。
商殷抿了抿肿痛不已的嘴唇,轻声询问:“婆婆,镇子上可有姓商的人家?”
“姓商的人家?”老妇人手上的动作停了一瞬,垂下眼皮看了商殷一眼,“这镇上可没有呢。”
“小郎君是商家的?”
商殷低声喃喃:“我不知道……”
老妇人很快问:“小郎君伤到了头,不记得事了?”
商殷吓了一跳,避开不答,只是追问:“那周围的其他镇上可有吗?”
“也没有。小郎君,看你的穿着,虽然破了,可也是上好的料子,想来也是哪里的富贵人家走失的公子,可别说我们镇上了,就是这整个县,也没有一户姓商的富户。”
商殷垂下眼,整个县都没有,那他还要去哪儿才能找得到?心中正是恐慌不已之时,突然想到,他可以去官府询问啊,之前却像傻子一样一直没有想起。
“婆婆,多谢你,那我走了。”
商殷说完便想走,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老妇人拉住了手腕。
“小郎君等等,老身的官人略通一些医术,他就在屋里,我带你进去让他看看伤可好?”
商殷往回抽了抽手,退了一步,又警惕起来,说:“不必麻烦了。”
“看看吧,你看你头上伤得这么重,也不知还要找多久,要是不治治,说不定回家的路上就晕过去了,这可坏事了啊。”
商殷还是迟疑着没答应,手腕在老妇人手心里转了转,想走。
“哎哟,小郎君你别怕,”老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