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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脱(1 / 1)

严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梦见甘娴。

日无所思,夜有所梦。

奇怪。

甘娴死后一年,她的弟弟就出生了,所有人都好像已经把她从记忆中清除。

严度想,要是甘娴还活着,大概也会出现在毕业典礼上。

也许她会穿着深蓝的连衣裙。甘娴喜欢蓝色。

她会戴着亚克力的海蓝色耳钉,像海洋凝固在方块之间,她的刘海会用同样色系的边夹夹起来。

她会出现在毕业聚餐上,她会去KTV和大家一起唱歌。

但是,没有人再谈论甘娴了。

严度不明白为什么抹去一个人存在的痕迹是那么轻而易举。

他打开手机通讯录,甘娴的号码还存在里面,只是已经注销了。

他打开社交软件,列表里还有甘娴的账号。

甘娴的动态他读了很多遍。

“烦。”

“真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总说着要察言观色,却完全做出相反的行为。为什么非得在我高兴的时候把我的心情毁掉?”

“今天作业好多。”

“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

甘娴转发了一条沙雕说说。

“二哥生日快乐我爱你么么哒!”

当天是严度的生日,甘娴和严度等人一起去吃饭,并附上严度、路凉州、余温等五人的合影一张,把自己的脸用表情包挡住了。

“太累了。”

“呜呜呜这是什么神仙。”

甘娴转发了一位绘圈太太的作品。

“好想吃鱼,可是一个人点不了这么大一条。”

“我想睡觉了。”

“今天好冷。”

甘娴生前的最后一条动态。

“下午天气真好啊。”

严度忽然觉得呼吸有点困难。他能听见甘娴和自己说话。

甘娴说:“哥,什么时候出去浪啊,我好无聊。”

“哥,做人太难了。”

严度记得路凉州在甘娴死后,和自己长谈过一次。

“我觉得我很失职,真的。我只顾着自己,说实话我没怎么关心过甘娴。”

“我知道她没有朋友,我知道她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走路。但我不知道她会这样痛苦。”

“孤独这种东西,大概真的能把人逼疯吧。”

“我就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你知道的吧。我内心深处其实很清楚,甘娴的状态,但是我却像瞎了一样。我们都把自己掩盖起来了。即使笑着,也感到绝望。”

“比起甘娴我幸运太多了。我有你,有余温,有那些丰富多彩的’课余生活‘。”

“可是她一直都是一个人,我没有救她出来。我把她一个人扔在了原地。她陷进了沼泽里,而我只是站在陆地上对她说,你快上来吧。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她,她就这样一点点陷下去了。”

“我一直在做噩梦,路凉州。”

“我感觉我也要完蛋了。”

“我觉得她是做了我一直想做的事情。”

路凉州说:“你知道我对甘娴的印象是什么吗?”

“什么?”

“她是另一个你。”路凉州平淡道,“如果你是女孩子,那么一定是甘娴那样的。”

“比起你的失职,你不如把这份愧疚怪罪给其他人,或许才是正确的做法。”

“她的父母在做什么?她的老师在做什么?”

“他们还有再说起甘娴吗?”

严度摇头。

“正因为他们认为自己没有任何过失,所以才会把她抛弃了。”

路凉州说道,“这个世界不适合她。就算她在那天被我们救下了,以后呢?你能改变她的父母吗?你能改变她的生活吗?”

“她即使去读了西中,也不过是重蹈覆辙罢了。”

“这一点你比我更清楚。”

路凉州望着严度,说道:“还有一点,你其实也非常清楚,只是你不想承认而已。”

“甘娴得到的是解脱。”

是不堪重负的灵魂终于得以安眠,在没有声息,没有光影的世界里,什么都不存在了,一切痛苦和焦灼,在那样的世界里只有永恒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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