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七年的首次聚头,不欢而散。
值班的规培生在科室群汇报他管床的那个病人血压急剧下降,已经请了急会诊。本来这事首先应由值班医生处理,处理不了上报二线,二线再没法子才应该请专科急会诊。
但年轻医生经历不够多,遇到这种情况吓都吓死了,越过二线直接请了急会诊。秦铭已经预感到明早交班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本来这事怎么也轮不到他,可这是他主管了半个月的病人,病情出现波动,他需要第一时间了解总结病情。
他让叶一竹和他一起走,但半个小时前隔壁桌有个富二代邀请叶一竹和他们一起玩,她答应了,这会儿正嗨上头。
“你走你的呗,你赶着去看病人又没空送我,咱俩顶多一起走百来米。没意思。”
秦铭无法反驳,他原本担心那个富二代不怀好意。可转念一想,那可是叶一竹,他担心她干嘛。
于是他打算先去医院,如果他结束的时候叶一竹还在这里,他回来接她。
秦铭套上大衣匆匆往外走,在过道与一个高大的身影错身而过,他随意看了一眼,愣在原地。
顾盛廷步子大又稳,一身黑,刚走进去就有几个女人主动勾搭他。他连动作都懒得做,轻而易举就避开所有诱惑。
禁欲又冷酷。
秦铭缓缓站直身子盯着那个背影看了一会儿,思绪迟钝。
刚才一群人吵得天翻地覆的时候,叶一竹事不关己,中途还接了通电话。
只不过她没说什么,嘴角一直挂着讥讽的笑。挂掉电话后,她垂下眼眸及时掩盖住了一瞬即逝的惘然。
而顾盛廷大半夜独自出现在二楼后座。
秦铭皱了皱眉,忽然觉得很难搞。不过片刻,他又轻吁口气,打个响指风风火火小跑出去。
顾盛廷骨子里有矜贵的涵养,不轻易显露。就像十几岁的时候他逃课、打群架,肆意挥霍时间、金钱,完全纨绔子弟的做派。进入天普后,他站在人生另一个巅峰,才逐渐收敛少年的乖张、反叛,做一个精英商人。
那天叶一竹讥嘲他装绅士都装不会。
但其实只有她能随地随地把他激到两种人格的边缘。
在别墅那天,她昏睡的时候,他给她手机充上电,打到他的手机上,然后删除通话记录。
整个过程他不慌不忙,不心虚,白而锋利的五官像冷刃。
只是有一瞬间恍惚,想起那个早晨——在清凉的校医室,她拿他的手机主动加了他的微信。
那天在车上,她的每句话让他无尽懊悔、自怨的同时都让他如获新生。
无时无刻都想见她,想知道她的情况。
不知不觉将电话拨出去的时候,他其实并不奢望她会接。因为他足够了解她,知道她向来不喜欢接陌生电话。
漫长的等待中,他隐在黑暗里又抽完一支烟。最后肺痉挛似的痛了一下的时候,他骤然清醒,被无尽失落淹没。
但也是在那瞬间,电话那头传来十分混杂的声响,他眼中迸出光,丢开烟头问她现在在哪里。
她没说话,也没挂掉电话。等待处刑的时间里,她四周有人在无能狂吼,桌椅板凳挪位的刺耳声响,混乱又疯狂。
“你是不是在二楼后座?”
他问完下一秒,电话挂断,他再打过去,被拉黑。
但他从未有哪一刻如此相信自己的直觉,抓起外套跑出漆黑的大楼,一路驱车直抵二楼后座。
他微微喘气,有心悸的感觉,生怕自己判断失误或者来晚了,又让她走掉。
在群魔乱舞的人群里一眼认出她,顾盛廷发慌又紧张的复杂情绪并未好转。他愣在原地,不断被跳跃的人潮推挤,黑色眼睛暗下去的瞬间又撒满火种,心跳快到爆裂,气血逆着肝经直冲脑门。
幽暗灯光下,叶一竹勾着一个男人的脖子,脸贴脸。男人埋在她耳边,时不时拨开她的长发轻声说些什么,唇越来越得寸进尺,从耳垂滑过白皙脖颈、锁骨、下颌……
顾盛廷牙关咬碎,但这一次他很镇定拨开人群走过去,抬手从别的男人肩上抓住她的皓腕,看似轻飘飘实则力量沉实,把人拉到自己身边。
叶一竹和那个人都有些被吓到,她一双漂亮的眼睛里真的充满茫然,无辜又错愕。
顾盛廷脸色愠怒,皮肉下热血乱窜,恨不得当众咬破她微张的红唇。
“你谁啊?”
男人反应过来,十分不爽,吊儿郎当把手插进裤兜,高挑着眼尾把顾盛廷全身上下都打量一遍。
和谭中林那种寒门子弟出身一步步挤进上流社会的成功人士不同,这种富二代的为人做派顾盛廷再熟悉不过。
这小子,估计只有二十出头,那股傲劲和轻蔑让顾盛廷像看到当年的自己。
“对啊,你谁啊。”
叶一竹试图挣开他,可他用的死劲,面无表情,任她甩到头发乱飞都不让她如愿脱离他的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