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笑好似起了什么关键作用,无形圈着他们的围篱意外破了一个口,从口子里灌了新鲜的空气进来。简餐店内的纷扰重新跟他们接轨,彻底融为一体。
孟睿盯着她看了好半晌,绿茶吸了好几口,待玻璃杯里的内容物少了一半,才盼到白沫开口。
「其实,也真没什么大不了的。」
开场白颇没诚意,都不知道是不是抄的,跟刚刚孟睿的经歷几乎能重叠。
白沫的情况跟他差不多,相似的开头相似的结尾,要不是有些细微的差别,都要以为是照搬孟睿的说词来塘塞。
可能抄袭都是那个样子,换个法子变个戏法,总归一句就是偷了别人的东西佔为己用。恶劣一点的还会反过来咬亲生父母一口,说他们剽窃了「自己的」孩子,将受害者的形象演得维妙维肖。
她开口时的表情毫无波澜,就像在说一件事不关己的事,乍听之下全然不在意。孟睿将自己的目光下移,看见她缩在桌子下攥紧的手,因用力过猛手背上已经浮现好几条青筋。
白沫的成长背景他一无所知,不知道是怎样的环境下促使她养成隐忍的性格,『孟睿』知道吗?应该是没道理不知道,连他都发现了,另一个他多半不会太糟。
那为什么放任她不管?是其中有他不知道的隐情,还是真的没发现?
他没有答案、没有头绪,打从意外来到这里,就好像一直深陷风暴中心。他拥有了梦寐以求的生活,却有种感觉在心头生根,影影绰绰。
以孟睿追根究底的性格,他不可能说服自己别多想,只好安抚自己再等等——等到线索更详细、等到『白沫』跟他更加熟悉、等到……
等到。
他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可能是等到白沫活过来,等到他享受够幸福的生活……
简直没完没了。
最后思绪被白沫的话拉回去。
「说起来我一直没认真数,到底被栽赃了多少次?我觉得用罄竹难书形容应该不过分,抄啊、被抄,甚至连代笔这种事都扯上天了。几年后我开始红了就变成盗印,我都不知道自己这么有能耐,古今中外哪个大神有我这么多事的啊?」
孟睿被她自嘲的说法说得有些懵,一时之间猜不透她到底是真不在意还是假不在意。这个世界的白沫藏心的本领太过高端,跟他认识的那个把心思都写在脸上的白沫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饶是他半开金手指的穿越者身份,这回仍踢到铁板,全栽在那张不知是真笑还是假笑的脸皮上。
「算了,不说这个,」她勾勾唇,话锋一转,「这次场刊你会来吗?」
「什么时候?」
「下个月月底,封面这个月月中给我行吗?」
「没意外的话,自然是没问题,你要几张内插?」
「那我到时把全稿发你,我们选一下几张特写的图吧。」
「嗯。」
白沫开始说起她这次的封面需求,孟睿拿手机记了几个重点,不太明白的等看完全文再来决定,真不行就问白沫。乌烟瘴气的气氛很快就散了,像没存在过一样。
简餐店的空调温度适宜,他们在里面待了很久,孟睿的绿茶见底已经是几个小时后的事,他看了下时间,差不多该走了。
出了店门,时间已经接近傍晚,太阳落了一半。孟睿跟她的车停在反方向,正好在门口分别。
「你过来还回工作室吗?」
「不了,我想到处晃晃,你呢?」
「一样。」
之后各自无话,他们佇立原地,谁也没开口。视线相撞许久,白沫有些尷尬,她嚥下几口口水,觉得方才的饮料都白喝了,竟有些口乾舌燥。
「那笔画大神……改天见啦。」
「白沫。」
她正欲转身,听见声音后又回头,「嗯?」
白沫已经往反方向踏了几步,随后维持相同的距离把头转过来。阳光不大,顶多起到一点打光作用,他扫了几眼,视线落在她曲起的手上,指节上的红痕退了,但还是有些肿。
孟睿瞇起眼,原先想说些什么,抬头对上白沫疑惑的眼神,最后又把话吞回去,只说了一句:「保护好你的手。」
白沫自然知道他指什么,她没回答,向孟睿挥手后,很快就鑽进车里。
直至她的身影彻底跟街道融为一体,孟睿才收回目光,驶着车离开。他自然知道白沫瞒他很多事,却也无可奈何,他们不过认识了一个多月,这种反应很正常,但他还是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快被压得喘不过气。
是因为他不是『孟睿』吗?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不论是哪个,都令他莫名烦躁。他把车开回家,原本想在家好好睡一觉,但途中接到陈筌佑的电话,说要跟他讨论封面,他才打消念头,切换成工作模式。
回到家后,他先去换了居家服,陈筌佑大概在工作,传讯息烦他的速度比平时慢了很多。
下午14: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