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眠在家族女眷的簇拥下进了花厅,男眷则留在堂屋里头,人人都有事求她,却没人拉得下脸在当下开口。
“我与阿娘说个几句私房话吧。”棠眠望着一屋子的女眷,心里有些烦闷。
“那好,咱们到抱厦慢慢去说。”华氏脸上堆着笑容,“缭茵,去给小姐上茶,小姐爱喝碧螺春。”以前在许家碧螺春是随便供应的茶水,如今剩得也不多了,如果不是棠眠回来,她还舍不得拿出来。
“母亲,不必了,话说得差不多,我也该走了。”棠眠直视华氏,华氏比棠眠多活了那么久的时间,却觉得女儿的眼神令她发怵。
“我便开门见山的说了,女儿给您两个选择吧,第一个是您选择女儿,如若您选了女儿,女儿像以往一样孝敬您和父亲,只是您若是选了女儿,女儿便不会向左将军提半句许家的事情。”棠眠一字一句讲得很认真。
“第二,您可以选择许家,如此一来,女儿就帮您们这一次,女儿会向大将军提出让两位兄长回京城任职,让两个弟弟进禁卫军,可女儿隻提这么一次,未来兄弟们怎是福是祸,我不会再插手,女儿便像外嫁女一般,从此以夫家为尊。”
人不能太贪心,不能全都要。
上一世她选择成了许家的女儿,一再地利用左朝枝的权势为许家谋福利,她不会再犯一样的错了。
她太贪心了,想要左朝枝的帮助,又想要保有自己的颜面,想要得太多,付出得太少,铸下了大错,伤害了最疼爱她的人。
家人一直是他摆脱不了的心魔,可是她知道自己必须克服,父母的生恩却是不能忘却的,于是她给他们选择。
母女之间对彼此的了解还是很深的,华氏知道她寒了棠眠的心,就像是那翻覆的水一样,收不回来了。
华氏看着自己的女儿,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女人出嫁以后,便要爱重自己的夫君,明日起你便是左家妇,而非是许家女了。”夫家遭逢大难后,她更能理解女儿的心寒,就像她去求自己父母相救却被关在门外,就像她必须让自己的女儿用自己的身体去搏前程。
华氏做出了选择,就如同当初放弃棠眠一般,如今她再次放弃了自己的女儿,在她让棠眠上那辆马车去求左朝枝的时候,母女之间的亲缘就已经回不去了,她的阿锦,没了。
问她后悔吗?她不后悔,如果让她再选一次,她依旧会选择牺牲女儿来救自己的丈夫和儿子,很可悲,但是却无可奈何。
华氏心中是有些感慨的,还好女儿遇到了良人,否则她便成了把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推进火坑的刽子手了。
“料想母亲也是会如此选择,您信中提及的事情,我会替您办到。”这一个月来,母亲给她十二封家书,诉说着许家的败落,诉说着对亲儿的思念,却未曾记得问她,问她好不好,她不曾对左朝枝提起这些,可是她的失落却被左朝枝瞧得一清二楚。
问棠眠是否安好,华氏何尝不知道该问?她只是不敢问罢了。
棠眠和华氏陷入了沉默,棠眠突然间有点想念左朝枝。
或者说,她很想他。
即便是家人,都没有他这般爱护她,家人可以和她共享福,可却无法和她共患难,可左朝枝能,他能抛下一切和她一起到边疆接受流放之苦,能够拥有他、遇见他,是她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