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在柜前和掌柜间嗑牙,说道:「可听说城南余家前两日倒了当家的?真是怪奇了,好端端一个人,无病无痛的,怎会两脚一蹬就没气了呢?」
掌柜道:「余当家本身不是学道清修吗,会不会是修炼之中走火入魔、或是犯了什么晦煞?不都说修行之人有时反而较咱浑人易撞邪事,容易招惹妖魔鬼怪滋扰?若真是这样,那仵作多半是勘验不出个鸟的。」
小二奇道:「哎,掌柜的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两个月前城东不也走了个听说是哪个道观的俗家弟子,也是这样莫名奇妙就走了,难道同是让什么妖邪之物给弄死的?」
掌柜道:「谁知呢,听着真是怵人。说起来咱金陵城近来着实不平静,人死得频繁便罢,年节到了,都说冥府每逢年关就跟着除旧佈新,收人不手软的,可有哪年像今年这样连城里城外的异兽奇株也不得安活的?那个下浮桥附近的王家不是养了隻三十多年的老狗吗?还有那个卖豆腐的林生,他舖子里也有隻天天上门吃大豆的大鼠,听说二十多年来日日造访,有灵性得很,林生都和牠称兄道弟了呢!还有珍珠桥上那一排垂柳,当中一株据说已经有三百多年了,这些个活得较一般俗物久长的奇物,也在这半年来毫无徵兆地全死绝了,你说能不邪门吗?」
小二抖了几抖,骇道:「我的娘,我寒毛都竖起来了!不成,太吓人了,明儿我要上庙里求个香火佩戴身上,保祐邪事不侵身!」
掌柜连忙道:「那你也顺便替我求一个!」
他们音量不低,大厅又不喧哗,凤栖木听得清楚,若有所思地抿了口酒水。一顿饭用毕却仍不见三十三归来,席间眾人也都顾忌公孙嬋,识相地略他不提。饭罢各自进房,向客栈要了暖足热水和袪寒薑汤,一番梳洗之后准备歇下。
凤栖木忽然前来敲门,吩咐道:「夜里眠睡莫要将灯熄灭,若是听见外头异响,也勿出外探看。」
小苍蝇奇道:「怎么啦?」
「听闻金陵城中近来不太平静,事出必有因,稍早凤某在街上感受到一股妖气,只怕其中有所关联。」
「妖气?」小苍蝇和公孙嬋俱是一惊:「是不好的那种妖吗?」
「妖以诡端之道来提升修为,专行祸事,不过看来似乎只是隻修行未深的妖物,不足为惧,况且凤某在此,你们不必担忧,但仍要小心为上。」凤栖木沉吟道:「不知小哥今晚会否回来,为求谨慎,小石头莫要单独在房,且和公孙小姐等人同在一处,若有异状,凤某便于照应。」
小苍蝇一听城里有妖,三十三又尚未回归,心中不由害怕,要是他也在,好歹能安心些。见公孙嬋脸上亦有忧色,不知是惧畏妖物还是担心三十三,她也不好相问。
夜渐深,公孙嬋因凤凰台上之事心烦意乱,辗转反侧,对妖物之说虽亦是惴惴不安,却不如对三十三那般掛心,虽然稍早生他的气,现在却担心他会否遇见妖物。小苍蝇和小石头惧怕地窝在一起,三个人挤在床上说话壮胆,都不敢睡。
聊着聊着,忽然波地一个细微声响,眼前陡地一黑,却是桌上烛火无风自灭。三人都吓了一跳,屏息不敢言语,闃黑之中不觉睁大了眼,窗外下着雨,无月无星,照不进半点光明,伸手不见五指。
公孙嬋听着四周并无异动,便轻轻起身,想重又点上烛火,有了火光也较心安。双脚才趿上鞋,小石头忽然大叫一声:「小心!」
话声未落,一阵怪风扑来,将公孙嬋压倒在床。她尖叫一声,四肢不得动弹,胸前木蝶竟然不住颤动,好似有股不知名的力量正用力吸扯着它。
一片慌恐惊叫声中,公孙嬋听见她上头一个陌生女子的声音咦了一声,身上压力瞬即消失,身旁的小苍蝇随之骇叫:「救命啊,有东西在咬我的鐲子!」小石头惨叫道:「不要,不要!」
公孙嬋惊骇地不知如何是好,哭喊:「三十三,你快来啊!」
一声哗啦大响,凤栖木破门而入,沉声大喝:「何方妖孽,竟敢为非作歹!」漆黑之中两团深浅碧光激撞,光芒一闪即灭,瞬息之间只瞥见一道绿影轻捷地遁出窗外。
凤栖木袍袖一甩,房内即刻大亮,灯烛重又点上了。他往三人一望,见他们虽然惊恐狼狈却无大碍,二话不说便自同一个窗口追了出去。公孙嬋惧颤地将视线自那窗户移回来,只见地上落有几根翠绿鸟羽,诡艳得扎人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