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性温味辛,具有燥湿化痰的作用,可治疗喉头癀。
但根据炮制方法不同,用途也不一。
林载德就有喉头癀的症候,每到秋季干燥,总是痰多咳嗽。
因此懂些药理的孔氏都会在秋天命人备着半夏用来入药煎煮。
抄家那天,负责采买的管事刚好新进了一批生半夏,因换了药铺,所以成色和品质需要经孔氏过目后才能决定是否留下。
恰逢晚膳时间前后,管事差了一个侍女拿去。孔氏刚从侍女手中接过这块半夏,还没来得及细看,就又被账房请去过了账目。等对完了账,也该用晚膳了。孔氏想着睡前仔细验看了,明日再给管事答复也是一样的。
哪知抄家来得太突然,幸好那些执禁军只对她们穿戴的金银首饰感兴趣,加上她们也配合,倒是没有进行搜身。
谁又能想到,下了大狱的娇滴滴的妇人身上居然会放着这种致命药物呢?
是以这块半夏才能留在孔氏身上这么多天。
生半夏有毒,若是服用半两左右的剂量,就能让人毒发身亡,一命呜呼。
孔氏身为户部尚书夫人,自是打称算数的一把好手,她掂了掂,这块半夏大概五到六钱左右,不多,但足以致命了。
“据说口服生半夏半两之内能夺命。”孔氏掀开牛皮纸,露出一小块圆形、黄白色的药材,“一开始,会口舌发麻,而后蔓延到四肢,再后来能止住呼吸,人也就······”
不舍得女儿过于痛苦地死去,孔氏选择让女儿服下这可以令人在麻痹状态下慢慢死去的毒药。而她自己心中也已经有了打算。
林芙清望着母亲掌中的生半夏,平静地抬指轻轻夹过。
“芙儿······”孔氏泪如泉涌,“不要怪母亲······母亲不放心留你一人在后头,你且先去,母亲随后就来······”
林芙清轻轻摇头,“母亲,是芙儿不孝,先走一步。感激母亲对我多年慈爱教诲,若有来世再续亲缘,芙儿再在母亲膝下尽孝。”
说罢,林芙清将那枚用来了断芳魂的生半夏放入口中,
她缓慢咀嚼,不一会儿便觉一股辛辣刺激的味道充斥口腔,嘴唇像肿胀起来,舌头也有了轻微的麻痹感,咽喉处更是燃起一团火般在烧。渐渐地,她的脑袋发懵,眼前的事物开始出现重影。
孔氏泪迹斑斑的脸在她眼前晃啊晃,
如此反复咀嚼和咽下汁液,又过了一会儿,林芙清便不自主仰头向后倒下,四肢血液都仿佛凝结住了,手脚发麻到几乎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
那块致命的药材在口中溶了大半,她已经觉得这具躯体不是自己的了,下巴沉甸甸的再也咀嚼不动,舌头也好像肿大得可怕,似乎都要顶出牙关外吐出来。
孔氏握住林芙清的纤手,嘴巴一张一合地在说些什么,可是此时的林芙清已经听不清了,她觉得眼皮很沉重,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胸腔像是受了重重一锤,整个儿发闷,心脏麻痹得快要窒息了,连呼气都困难。
有一种濒临死亡的恐惧,却又只能无可奈何地等死。
她试图想叫母亲,喉头竟只能发出嘶哑不清的声音了,像被人用力捏住嗓子一般。
“去吧,芙儿,安心去吧,是母亲无能,对不起你,你不要怪母亲,黄泉路上,记得等等母亲……”
随着孔氏压低嗓音声泪俱下,林芙清连呼吸也开始不能自已,慢慢合上了双眼。
孔氏见女儿逐渐气若游丝,终于放心,便也毅然决然地咬舌自尽了。
这边貌似是悄无声息地进行着,另一边的牢笼里也并非全然不知。
其实从下午主母娘家来过人又走了,却没带主母出去,她们就大概猜到了是什么情况。孔氏同芙姐儿小声商量的事情她们也窥听到了一二。
不过她们只是几个通房罢了,平时与孔氏无多少往来,孔氏也并不爱叫她们去听训伺候,做通房的日子比丫鬟清闲得多了,吃穿用度也跟着涨了份例。因此她们并没有记恨孔氏的缘由,哪怕尚书府倒台了,大家同为阶下囚,也没必要互相落井下石什么。
往后那样遭人任意凌辱的日子,素来清高的孔氏和冰清玉洁的芙姐儿定是受不了的。
所以她们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曾经的主母带着芙姐儿这样天仙一般的人儿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绝望赴黄泉。
大家爱莫能助,就缄默不言。
静静地旁观这对母女相继咽气,希望她们能如愿脱离苦海。
悲伤的氛围渲染了牢笼,也有人想到自己不知将何去何从的命运,捂嘴低声哭泣。
然天不遂人愿,
巡防的一个狱卒按照惯例进来巡视,
当他打着哈欠走到孔氏母女所在的牢房时嗅到了不寻常的血腥气,顿时心觉不对劲。他站在门前离得近,揉了下眼睛再定睛一看,吓得立刻拎起腰间挂着的钥匙开锁跑进去。
孔氏倒在稻草堆上,口中血流如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