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如何对待主公的呢?”郭嘉在荀彧耳畔轻声问道。荀彧的额头上沾着因碰撞地毯而染上的血,他看着郭嘉,看着他眼底的忧心与温和:“可那……”他的声音颤抖,“是天子啊。”“文若,”对于荀彧的死脑筋,“当年若无主公,又何来如今天子的至高无上。”若不是当年曹cao进京勤王,将小皇帝接到了许都,给他建了宫殿给他招揽宫人,如今这些朝臣,哪里还有人可以拥护。“主公不是董卓,更不是王允。”郭嘉压低了声音,看着那个在天子面前站定的背影,“文若,你问问自己,这些年主公对天子如何?天子又对主公如何?如今这局势是主公打下的,陛下什么都不说就想卸磨杀驴,你要主公如何安心。”这话多少有所隐瞒,可奈何荀彧不知啊。郭嘉自是知道曹cao在暗处对着刘协做了什么,他是曹cao在暗处行事的利器,手中脏事不知做了多少。可是他是真的不介意,这样的曹cao,才是他想要效忠的主公。恩威并用,用人不疑,比这坐在天子位上,一开始就握了一手好牌的刘协,不知段数高了多少。更何况这小皇帝又有什么可抱怨的呢,他的父亲刘宏为了活的好拜宦官为阿父,他的兄长只因有个出色的弟弟就被鸩酒毒死,他的姐妹为了安定人心嫁与他人最后枉死,他的弟弟多年流离在生死边缘徘徊。这世上本就没有谁比谁活得更容易,刘协想要这至高之位,想要坐他人收渔翁之利,就这么点儿本事,欲图以他人之枪攻他人之盾,也不看看自己的道行:“文若,这天下不行刘,追根究底,姓轩辕。”我以我血荐轩辕,这天下,是炎黄的天下。而另一侧曹cao慢慢的走到了刘协的身前,解开了自己腰间的汉剑投掷在地。这巨响之下刘协不由自主的抓紧了手中的剑,直勾勾的看着曹cao。“陛下!”曹cao挺直腰板,跪在了刘协的面前,“陛下想要我曹cao的性命么?”刘协不知如何作答,他看着曹cao,看着地上那些死不瞑目的汉臣,一个声音在他耳畔叫嚣着让他与奸臣一绝生死,而另一个声音告诉他要折服隐忍:“司空这是何意?”说话的却不是刘协,而是被他护在身后的董贵人:“陛下乃是天子,而汝是天子之臣。君要臣死,臣又如何有苟活之礼。”虽然声音在颤抖,可董贵人却仍把话说利落了,“君赐臣死,尚安复请?”董贵人说这话的声音着实不小,不要说曹cao,就连站在最外面的郭嘉与荀彧都听见了。郭嘉看着荀彧眼底的恐慌,叹惋之语有小小的窃喜,窃喜董贵人还真是上道啊。正愁着没有办法立威,董贵人就这么将把柄送了过来。
为人臣子最忧心的,便是卸磨杀驴,飞鸟尽良弓藏走狗烹了。如今曹cao还没对小皇帝做什么,刘协和他身边的人就已经开始想着如何将曹cao的兵马臣子夺走,这样的主君又如何不让别人心寒呢。郭嘉拉着荀彧,越过了所有的大臣,慢慢的走到了左侧最前的两个位置。越过贾诩时,郭嘉没有错过对方意味深长的眼神,以及看着荀彧的思量。反倒是戏志才,站在那里低垂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贾诩在想什么,郭嘉是知道的。若是文若真的无法扭转效忠刘家王朝的思想,等这一批与曹cao共谋天下的人死去,等在曹cao心中有着旧谊的人慢慢减少,他终有一日会把自己逼到绝境,一杯鸩酒伤人伤己。这也是郭嘉忧心的事情。“彧无事。”荀彧的声音多少有些抑郁,他是真的不知道原来陛下一直以来是如此看主公与他们的。衣带诏一事荀彧是知情的,然而他选择了知情不报,不过是不想让陛下和主公的互扶之谊就此破碎,却没想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错的是谁呢?主公未曾枉待陛下,陛下年幼时多方颠簸流离直到主公勤王才得以安生,自然感恩。那么错的自然是那些野心勃勃,欲图挑拨离间从中获利之人。而天子年幼,轻信他人之言冤枉了曹cao,也是有情可原的。郭嘉看着荀彧被自己误导,虽然忧心却不似之前那般撞死角落,暗中松了口气。最让他忧心的事情解决了,剩下的……环顾四周,愣是没找到他家白曦到底藏在了哪里。董贵妃的话,若是曹cao对着他的臣子说,并没有错处。一来曹cao从来都是有功就赏有过就罚的性子,二来他手中掌权握势软硬皆施弄死一个人并不难。若是说话的是刘协,也没有错处,他是天子,在这个君权至上的时候自然是万人遵从的。可偏生说这话的,是一个女人,一个十几岁深处后宫多年的女人,一个刚刚被曹cao判定成乱臣贼子之人的女儿。“尚安复请?”曹cao跪在刘协面前,看着昂起下巴的董贵妃,“董贵妃莫不是忘了,你父的头——”回头看了眼遍地人头之中的康庄大路,“还在那里躺着呢。” 皇嗣曹cao一句话, 董贵妃的脸瞬间就白了下来。她有意想要忘记自己的父亲是身先士卒去刺杀曹cao的人,催眠自己刚才之所以没有在大殿之上看见自己的父亲,是因为他已经出去调兵遣将,准备下一步的谋划了。看着面色煞白的董贵妃, 郭嘉发出了一声嗤笑。这声音在大殿之上颇为显耳, 身后多少人看他,郭嘉不知道, 不过曹cao斜眼瞅了她一下, 郭嘉是看见了的:“贵妃娘娘, ”郭嘉抬手虚虚的行了礼, “您是后宫妇人。”